浩瀚银河，繁星闪烁，当我们的目光流连于一颗明亮的星星时，我们常常会忽视它身边另外的一颗。是的，它的光芒吸引了我们太多的注意力，以至于忽略了同伴的光辉。但是当我们留意它的伙伴时，我们也许会欣喜地发现，这也是浩瀚星空中，明亮的一颗。　　自然如此，人事也是如此。世人皆知北海牧羊的苏武，却少有人留意到随苏武出使匈奴的人中，还有一个智勇超群的人，正是这个伙伴，以一种十分智慧的方式营救了苏武，让他持节以还，留名青史。　　这个人叫做常惠，山西太原人。

（一）

　　常惠生年不详，但是史载其少年时家境贫寒。也许，正是贫寒的生活，磨炼和造就了他沉着机敏，谦恭好学，寡言语而有决断的性格。　　常惠即将登上的是一个风云际会的时代舞台。　　西汉前期，王朝北境不宁，常遭北方游牧民族匈奴的侵扰，边民屡遭涂炭，活跃的匈奴成为西汉王朝的心腹大患。　　汉朝初期采取和亲政策，把公主远嫁匈奴，并送上财帛，以换取边境安宁，但是收效甚微。直至武帝时，国力渐盛，雄才大略的汉武帝才命令卫青、霍去病等一代名将，主动出击，数次大败匈奴，将其赶往大漠之北，北方边境的烽火才暂时熄灭。　　公元前100年，匈奴且鞮侯单于刚刚即位，唯恐受到汉的袭击，于是伸出与汉朝重新修好的橄榄枝，说：“汉天子，是我的长辈啊。”全部送还了被扣多年的汉庭使节路充国等人。汉武帝赞许他这种通情达理的做法，于是派遣苏武以中郎将的身份持旄节出使，护送扣留在汉的匈奴使者回国，顺便送给单于很丰厚的礼物，以回报他的好意。　　为了这趟远行，苏武广募有志之士，常惠就是抓住这个机会，自告奋勇，响应招募而加入到出使的队伍中的。出使匈奴，常常会被扣留，前途未卜，许多人都不愿意去，但常惠却觉得有事做有饭吃，已经很是不错。　　也许正是因为这种自告奋勇，常惠得到了苏武的赏识，临时充任的使臣属官，跟着苏武及副中郎将张胜，带着招募来的士卒、侦察人员一百多人一同踏上前往匈奴的旅程。　　没有人想到，这一去就是十九年。没有人想到这一去，要吃那么多苦。　　当汉朝正要派苏武等人送匈奴使者回去的时候，匈奴国内正在酝酿着一场内乱。原来，被迫投降匈奴的缑王，与已经投降匈奴的汉朝叛将卫律手下的人，正在预谋劫夺单于的母亲阏氏（王后）归汉。　　正好碰上苏武等人来访。其中卫律手下的一个叫虞常的人，于是私下里跟苏武的副手张胜说，听说汉天子非常痛恨卫律，他想趁乱替汉朝杀死卫律，并希望事成之后，汉朝能够奖励他留在汉朝的母亲兄弟。在汉朝时，张胜与虞常一直有来往，当下允诺，并把财物送给了虞常。　　但后来，事情败露，虞常被活捉。闻知此事，苏武说：“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，就一定会牵连到我。等到被匈奴侮辱后再去死，那就更对不起国家了！”因此想自杀。张胜、常惠一起制止了他。虞常果然供出了张胜。单于大怒，决心叫汉使都投降。　　单于派卫律召唤苏武录取口供。苏武对常惠说：“丧失气节、辜负使命，即使活着，又有什么脸面回到汉朝去呢！”说着拔出佩刀刺向自己，卫律大吃一惊，亲自抱住、扶好苏武，派人骑快马找来医生救治。常惠等人哭泣着用车子把苏武拉回营帐。单于钦佩苏武的节操，早晚派人探望、问候苏武，并不断派汉朝叛将劝降苏武。但苏武却表现出富贵不能淫，贫贱不能移，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气节。　　史载，后来，单于只得把苏武迁移到北海边的无人之地，让他放牧公羊，说等到公羊生了小羊才得归汉。同时把他的部下及其随从人员常惠等分别安置到别的地方。从这些细节中，我们可以得出结论，面对同样的威逼利诱，常惠也表现出了高尚的气节。　　在北海，没有粮食的时候，苏武就挖老鼠洞，取野鼠所储藏的果实来充饥。如果说苏武在北海受得是饥寒困顿，罕见人烟之苦，他还是比常惠幸福许多，因为此时的常惠已完全丧失了做人的自由。　　常惠当时在干什么，汉书中没有记载，为奴为仆，大概就是常惠的命运。也许，他一直被长期关押，或者被监视劳动，因为汉书中记载，他的身边有人看守。　　大漠孤烟，常惠可曾想念杨柳依依的家乡，牧牛遛马，常惠可曾想念倚门北望的亲人？　　但即使遭人践踏，常惠也始终不忘自己是堂堂大汉的使节，他始终在等待着重新归汉的有利时机。　　为了这一刻，他苦等了十九年。

（二）

　　转机在苏武头发胡须皆白的时候终于来了，汉武帝驾崩，汉昭帝登位。几年后，匈奴与汉议和。汉廷寻求苏武等人，匈奴谎称苏武已死。后来汉使者又到了匈奴。　　常惠是在匈奴的王庭中当奴隶吗？还是风把这个信息吹到了他的耳朵里？　　奇迹发生了，他竟然带着看守他的人一起，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偷偷地见到汉朝的使者。他是怎么说服了看守他的人，那本是他的敌人。应该不是用金钱，他早已被剥夺了一切。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他的智慧。　　他的智慧更加灿烂地绽放了出来，常惠向汉使详细陈述了在匈奴的情况。并教汉使对单于说：“汉家天子在上林苑中射猎，射得一只大雁，脚上系着帛书，上面说苏武等人在北海。”汉使十分高兴，按照常惠所教的话去责问单于。单于看着身边的人十分惊讶，以为是天意，随向汉使道歉说：“苏武等人的确还活着。”　　常惠凭借着智慧，把苏武和自己送到了回归长安的凯旋大道上，同去一百多人，回来的只有九人。苏武被拜为典属国，常惠等三人皆拜为中郎，后来又被拜为光禄大夫。

（三）

　　荣耀归汉，是苏武职业生涯的高潮，却不过是常惠壮丽人生的铺垫，进入权力阶层，使他的才华有了更大的施展空间。汉宣帝时期，常惠受命六出西域，驰骋疆场，立下赫赫战功，为乌孙国的安危和汉朝在西域的经营做出了卓越贡献。　　当时，在我国现今的新疆一带以及小亚细亚存在着许多小国，号称“西域三十六国”，乌孙国是其中之一。这些小国所处的战略地位非常重要，匈奴如果控制了这一地区，就可以从西面包围侵扰汉朝；反之，汉朝如果争取到这些小国，就有利于保障西北边境的安全。因此，这一地区成为双方必争之地。　　汉昭帝末年，车师与龟兹匈奴联盟，共侵乌孙国。乌孙公主上书汉庭，请求救援。汉朝积极备战，准备北击匈奴。但正赶上汉昭帝去世，只好暂时作罢。　　本始二年(前71年)，汉宣帝派遣常惠出使西域乌孙国。此时，匈奴正连发大兵进击乌孙国，并攻占了车延、恶师等地。匈奴还派人胁迫乌孙公主背叛汉朝。乌孙公主及昆弥派遣使者找到常惠，表示“愿发国半精兵，自给人马五万骑，尽力击匈奴”。　　在这种情势之下，常惠力请汉朝发兵反击匈奴。于是汉朝发15万骑，由5位将军率领分道出征。汉宣帝任命常惠为校尉，命令他持节护乌孙兵。乌孙昆弥统帅5万余骑从西方入右谷蠡庭，大败匈奴，俘获名王骑将以下39000人，得牛马驴骡骆驼5万余匹，羊60余万头。在这次反击匈奴的战争中、汉朝派遣出征的五将军皆出师不利，独常惠奉使击匈奴有功，汉宣帝因之封其为长罗侯。　　不久，汉宣帝又派常惠携带金币前往乌孙国赏赐抗击匈奴的功臣贵族。常惠借机上奏龟兹国曾经劫杀汉朝校尉赖丹，请汉宣帝准许他顺道对龟兹国兴师问罪，汉宣帝没有答应。但当时掌握汉廷实权的大司马大将军霍光悄悄地告诉常惠可“便宜从事”。　　于是，常惠回到了乌孙国，代表天子赏赐之后，紧接着率领随行的五百名官兵，调集乌孙七千兵马，征调姑墨、温宿等龟兹以西国家的两万兵马，令其副使调集龟兹以东国家两万兵马，合计五万余人，从三面围攻龟兹国都。　　龟兹城中一定是风声鹤唳，那种黑云压城城欲摧，甲光向日金鳞开的场景，那即将响起的连天鼓角，早把龟兹国君的魂魄吹到了九霄云外。　　常惠需要的就是这种效果，他大张旗鼓，就是想要实现孙子兵法中的不战而屈人之兵。于是在军队还没有会合前，就派人先到龟兹国，责问龟兹王先前劫杀汉朝派驻在轮台的屯田校尉赖丹之罪。　　龟兹王道歉道：“这是我先王的时候被贵族姑翼所害而成，我没有罪。”常惠说：“即使是这样，也要把姑翼捆来，我可以放了大王。”龟兹王就捆缚姑翼带到常惠处，常惠杀了姑翼后才率队回朝。　　常惠这一着棋十分厉害，杀了勾结匈奴的姑翼，从而迫使龟兹国一心归属了汉朝。　　常惠死后被加封谥号“壮武侯”。在两汉时期诸多名将中，常惠可谓与班超媲美的德才兼备、功德圆满的佼佼者。

(原标题：名动西域：隐在苏武背后的外交家常惠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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